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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凯梅对话苏向攀

对话苏向攀

   - 王凯梅(独立艺评人/策展人)

 

问:什么时候你知道自己要做艺术家?

答:感觉这是一个很遥远以前的事情,想做一位艺术家是模糊而又错误地进行着的,我也没有有意地纠正过对艺术家这一概念的理解。也许是决定走绘画这条路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要放弃的原因。那大概是2002年,当时并不明白所谓的创作与艺术之间是怎样产生关联的。刚学画的前几年我就有问自己:我把一个人的头像画好,接着画全身再画双人,后画群像场景我还能做些什么?以为学画画是一种从简到繁递进式的过程,这也许是我直到上大学以前唯一一个接近艺术问题的思考。

 

问:从思考,文字到绘画,你怎么看这当中相互的关系?

答:对艺术的理解,我有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句子:“艺术,要在艺术里再艺术一次才艺术。在艺术里异想天开才发现艺术里也有现实。”我认为艺术是思考、文字和绘画在人性中的真实存在,思考、文字、绘画没有遇见艺术之前都散落、凌乱,遇到艺术才凝聚,艺术是三者的现实。对于艺术,思考是一种幻觉,是梦,是醉,是虚无,是一个无影的行为动作,是走入疯癫的漩涡。文字和绘画是可以抵达艺术真实的两种形式,思考状态需要形式去呈现。文字用来解释绘画又是一种功能,尽量避免文字这种功能单独存在。

 

问:你说到绘图就象读书中停顿来回翻阅的感觉,这样的感觉让人很舒畅,我想知道,你的创作过程是怎样的?

答:我当时想说的是,很多值得大费周折地去思索的问题,仅有读书中的停顿或间歇在阅读意义上那种份量罢了,作品可以因这样简单的索引或需求而生成,但这只解释创作的某一种状态。但创作的过程与期待很多时候也并不等同于阅读中那种舒畅的感觉,毕竟创作不是单纯的复制和模仿,是在用一种态度去呈现、关注、思考、探求某种状态。这种态度决定着身体劳累程度,精神的得失值。

 

问:作品表现出来的会是清清历历的一些形式,但你要表达的意思常常很含糊,在我看来这正是你作品中的诗性。就象Torstrommar 的诗句,字字珠玑,而喻义神秘。你的一些作品,有一个叙述性很强的题目和一个很抽象的画面,比如:相信那些惨痛的经历带给你帮助? 画面是一个叠加了多层黑色的矩形,说说这其中的关系是怎样生成的。

答:《相信这些惨痛的经历带给你帮助?》这件作品不大,我在创作的过程中并没有去思考什么惨痛的经历,一个述说者并不是一个遭受者。我是在什么都没有想的情况下创作出来的,如有目的和概念,至多隐藏着之前创作的惯性,颜色和形状在多次叠加中达到了我对绘画技能的控制欲望就停止了。当自己作为一个观者时我的整个思路都变了,我强烈地觉得它有一种让我不得不信服的理由,信服什么无从得知。题目虽有很强叙述性,但一切都是建立在“相信”的基础上,“相信”作为题目的核心又回归到含糊里了,并且作为问句存在。反过来说,不管怎样的画面只要相信它就具有一种体会(只是我们不轻而易举地相信),比如惨痛的经历!它的意义在于足以给我一种安慰与暗示。像一阵风朝脸吹过,风过,什么也没留下,风很简单,也许心情产生了变化,我们应该认为这是简单还是复杂,这种事不好拿简单和复杂来说的,它只是一个作用。Torstrommar的诗我读过几首,他诗中喻义有我向往的。

 

问:除了绘画,你也做雕塑,这就会涉及到材料和内容的关系。你是怎样定义你的绘画作品和雕塑作品之间的关系的?哪种方式更让你切肤地表达自己?

答:我以前有比喻过我是一条被放在酒坛子里浸泡的蛇,出来冒个泡,清醒时有很明确的思考方向,乏力沉下去时迷迷糊糊什么都不为,但很清楚真相:我在酒坛子里。绘画与雕塑都是在一种语境下产生的,它们没什么不同。就像我之前也说过的把思考方式当作自己的创作内容一样,绘画和雕塑都是让思考回归了艺术中的真实,这和第二个问题有关联的。但能够确定的是,绘画作品和立体作品同时带来的问题,共同拓宽了我与陌生遇见的更多机遇。陌生是怀疑自己并提醒自己需要重生的条件。即刻在做的是什么,就是什么更能切肤地表达自己,因我总健忘,过去的在现在不起作用才会有一种需要再次寻找的必要,但成果是各个阶段叠加的。

 

问:衰败和旺盛,在你心中各自是怎样的?

答:衰败像一种定局,旺盛似一种进程,有时它们同时存在,无关好坏。衰败像一个人住在山脚下或山顶上,旺盛是一个人上山下山。我想永久相信自己的劳动,可总像春天新生的嫩芽长到了夏天就开始有点杂乱,那些无声的力量不再明确。看着一个孩子的眼神才能知道未来的含义,未来怎样?未来向往过往。

 

问:我很喜欢你的画面中的色彩搭配,鲜艳但不媚俗,赏心悦目又不肤浅无聊,一念之间的粉色底因为一条黑色的介入变得深沉起来,杵臼之交 的灰黑很有质感。在你的创作中,形式和色彩的安排是如何交流的?

答:对我来说,色彩和形式都是作品承载饱满精神的要素,两者在作品上进行没有产生先后之说,也难一下抓准。色彩与形式是相互吞没的,即本不该被分割,并且这也不是作品的全部,两者或者更多者的因素都不可能是一种模式出来的,就像您对《一念之间》作品中粉色背景与一条黑色的形状关系使用“介入”一词,“介入”一词的迅速合理地表达了作品“一念之间”的短促感知。而《杵臼之交》关注点转移到质感上,似乎质感是这件作品另一个重点所在。

 

问:如果添充凹糟是你的一个观念,在哪个阶段会觉得这个糟填好了?哪种心情觉得这个糟不填也罢?艺术创作也是一个选择的过程,充实自我,展现自我,这个过程你怎么看和观众的交流?

答:填充的量与凹槽的空间不是一个等量换算,是一些需求与接受范畴的选择行程,填充完成与否也许永远是一个未知。地上的凹槽也只是一个比喻,比喻是为了阐明另一种未知,先出来的比喻总被后出来的代替解说未知。那时候这个槽就好似一个没有马在边上的空马厩,需求是追随马而去的,这时不下粮食。我目前不从和观众谋求共同的认知角度进行互动,所以我的作品没有表达认知,没有问题,没有答案,我期待探求过程中变化的微妙气息,里面有重重恰当和不恰当的纠结。恰恰,我是尽量把我认为能从思路上可明示的一步在形式上省略,观众和我共有的就是冥思的经历,只是历程各有不同。我更期待这些陌生思路下的诧异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- 2015年5月27日